麻溪港上,保洁人员正在打捞水葫芦。本报记者许舜达摄
王江泾镇、盛泽镇两地河长在麻溪港上联合巡河。资料片
麻溪港河道沉积了40年的淤泥,在吴江、秀洲两地的联合携手下,正在被逐步清除。资料片
盛虹集团年建成投运印染废水中水回用节能减排项目,日处理污水2万吨,印染废水中水回用率达到70%。本报记者许舜达摄
错综复杂的水系,让江苏、浙江边界地区多年的“水账”,一直难以算“清”。因为水污染问题,两地关系也一度剑拔弩张。原来的“扫门前雪”式治水,收效甚微。近年来,江浙两地逐步打破界河间的行政“藩篱”,共同对流域水环境实现精细化治理、管控。
长三角一体化,从“水里”,逐步扩展到“岸上”
“吴根越角”,原指吴越故地之边陲,后多泛指江浙一带。唐代的杜牧,在《昔事文皇帝三十二韵》一诗中开了此说的先河:“溪山侵越角,封壤尽吴根。”而近代的柳亚子,则在《次韵和谢老》中极为少见地提到曾经的硝烟:“吴根越角兵犹动,沅芷湘兰意早倾。”
蜿蜒曲折的河流,如血脉般,将自古繁华的“吴根越角”紧密相连。在行政区划上,河流则成为了许多县(市区)的天然分界线。然而,错综复杂的水系,让江苏、浙江边界地区多年的“水账”,一直难以算“清”。因为水污染问题,两地关系也一度剑拔弩张。
近年来,为持续改善交界河湖面貌,江浙两地逐步打破界河间的行政“藩篱”,共同对流域水环境实现精细化治理、管控。年,随着长三角一体化上升为国家战略,共同治水还逐渐延伸到社会治理层面,一体化也从“水里”,逐步扩展到“岸上”。
昔日黑臭河上,曾经上演两省边界村民冲突
宽约30米、深约2米的麻溪港(上游河段称清溪河),是浙江省嘉兴市秀洲区王江泾镇与江苏省苏州市吴江区盛泽镇的界河。
金秋时节,站在两地联合巡河的船头,只见河水缓缓流动,河道里停泊着三两渔船,水鸟在水面上悠闲地滑翔。清澈的河水,倒映着河岸两旁古朴的民居,一派柔美的田园风光,让人心旷神怡。
远望一湾清水、两岸新绿,两地人员不禁畅谈起近些年来携手治水的点点滴滴,同时就当前界河治理存在的难点以及未来双方的合作方向,进行深入交流。
然而很难想象,短短几年前,这里还是一条鱼虾绝迹的黑臭河。
“那时候上游下来的水特别黑,特别臭,村民别说用河水洗衣服,连洗脚都不行,洗完就会皮肤生疮、溃烂!”69岁的王江泾镇西雁村老支书陆阿弟感慨。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因为水污染,今天清波荡漾的小河上,10多年前曾经掀起巨大波澜,震惊全国——年11月22日凌晨,浙江王江泾一带的多位村民自筹资金万元,动用8台推土机、数万只麻袋,自沉28条水泥船,截断麻溪港,以拦阻来自江苏盛泽方向的污水。
在筑坝拦污现场,河两岸老百姓打出了“还我一河清水,还我鱼米之乡”“富了几个老板,苦了千千万万”等横幅,以抗议多年没有解决的河流污染。
村民还自发组织了一百人次的护坝队,日夜守在坝上。此事引起了中央高度重视,后来被称为民间“零点行动”。
村民薛元宵是“零点行动”的亲历者,当年在一家国营渔场担任监事长。他回忆道:“忍无可忍,筑坝拦污是被逼的!上游盛泽企业的污水直排,导致下游一次就死了上百万斤的鱼,不少渔民一夜之间倾家荡产。”
江浙边界的水污染纠葛,起始于上世纪90年代。作为丝绸名镇,上游盛泽的纺织印染厂林立,“日出万匹,衣被天下”的盛名之下,日排放印染废水一度超过10万吨。一江污水向东流,下游王江泾镇就成了污染承接者。
地处“吴根越角”的秀洲区和吴江区,水系相通,犬牙交错的界河就长达39公里。错综复杂的水系,让两地多年的“水账”,一直难以算“清”。
“像麻溪港这样的跨省交界河,我们这有15条。”王江泾镇原党委副书记翁松刚介绍,这些河道之前都“病”得不轻。早些年,由于缺乏环保意识,工业污水未经处理直接排放、生产生活废料随意倾倒,一湾清水被染得乌黑、奶白,河中鱼虾、水生植物绝迹,交界河成了臭水沟,两岸居民怨声载道。
“你日出万匹,我日死万斤,矛盾就这样产生了!”翁松刚说,早在“零点行动”以前,当地渔民就因为污水死鱼的问题,多次到盛泽镇政府乃至江苏省政府上访反映,却始终没有得到解决。
“我们反映多了,上游也不敢明目张胆排污,每次趁着下大雨的时候偷排。结果每次下大雨,下游的鱼就死光。”薛元宵告诉记者,因多次交涉无果,年,一些渔民抬着数千斤臭气熏天的死鱼跨过省界,扔到盛泽镇政府门口、大厅、办公室里……
“当时我们渔民苦不堪言!”提起当年辛酸委屈,薛元宵至今难掩胸中愤慨。
酷爱古诗词的薛元宵,曾写下一首《渔者所思》,记录了当时无数渔民的切身之痛:
——轻舟依旧在,碧波难再现。秀水鱼难养,回望浪惊心。环保连年呼,清水抵万金。渔者数指盼,何时撒网欢?
“各扫门前雪”的治水方式,收效甚微
“零点行动”的发生,为江浙两地的生态安全敲响了警钟。为了还百姓一片绿水,年以来,浙江的“五水共治”与江苏的“”专项行动相继展开。
轰轰烈烈的治水行动,让江浙各自境内一条条曾经饱受污染困扰的河流,水质逐渐好转。但污染严重的省际边界河,却迟迟未能得到有效治理。
“别的河道都干净了,为什么迟迟不见治理边界河?”村民们多次提出疑问,然而却总是无疾而终。
在界河的上下游、左右岸,因为行政边界的存在,治理责任不明,过去常常因此陷入“下游治理、上游污染”,甚至“三不管”的怪圈,以至成为省际边界治理的矛盾多发地带。
早在年,两地就曾出台《关于建立秀洲区、吴江市省级边界环境联合执法工作机制的意见》(注:当时为吴江市,后吴江撤市设区),开全国跨省合作执法之先河,并建立了边界环境联合交叉执法工作机制。
“虽然有了联合执法,但当时是一种不信任的状态,双方不仅互相挑毛病,还互相推诿。”吴江区委书记李铭说,负责环保的镇、村工作人员,彼此不认识,往往一些小问题不解决,慢慢变成大问题,最后难以解决。
王江泾镇麻溪港镇级河长孙琪记得,有一次,麻溪港上游漂下来大量污染物,他去盛泽镇境内摸情况,是偷偷摸摸地驾着快艇去的,“怕引起盛泽方面的误会”。
“以前‘各扫门前雪’式治水,收效甚微。”秀州区委书记吴燕表示,因为行政区划的壁垒和体制机制的障碍,两地因污染引发的矛盾持续了十几年,不仅老百姓之间有矛盾,两地政府部门也因为管理机制的限制,无法实现有效沟通。
水是流动的,污染物是漂动的,省际边界治水不可能只靠“单打独斗”。
打破行政边界的阻碍,已经迫在眉睫。
年12月,中办、国办联合印发《关于全面推行河长制的意见》,秀洲、吴江两地以此为契机,大胆实践、积极探索省际边界联合河长机制,共同聘请58名联合河长,对跨省河道综合环境开展全方位排摸,全面掌握水质、污染源等基础信息,建立“一河一档”跟踪河道情况。
年4月底,秀洲区与吴江区率先竖起省际边界联合河长制公示牌,两地镇级、村级河长联袂上任。随后,两地全面实现区级治水机构、边界乡镇、边界村的“三级对接”。
“年上半年,我们开始和盛泽镇的河长联合巡河,而且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