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剧纪念
从利玛窦、徐光启、
圣经汉译群体到朱生豪、穆旦……
从基督教界到公共思想文化界——
数百年来所有
献身于如鲁迅先生所言“借外国火把照亮华夏黑暗”之重大翻译事业的前辈们
《莎士比亚在嘉兴》第二幕节选1
作者：姜原来/编辑：鱼
贝多芬第六交响曲第三乐章宋秀萍：唉……小金，我在外面……你别问……我给师兄发了封信，我要找个地方好好想想，……他不是导师助手吗，导师不在自然和他讲……我是想留校，可我……我烦自己还不行吗……今天我不回学校了，我自己找地方安静想想……明天？去哪儿，不知道……甘南太远了。我在附近找个地方……将来？你别管，大不了……你别说了，这些天别找我，我关机了。想好了，我再和你说。
﹝宋秀萍关掉手机，呆呆的站着，徐光启的目光似乎与她对视着。音乐声提高。过了一会儿，她又漫无目的继续向右侧走去。她走出舞台后，舞台上灯光熄灭。
片刻后，灯光再度亮起，这时，舞台上投影背景的右侧仍然是徐光启雕像但是其所在的街头绿地已经成了一片葱绿的背景；舞台投影背景的左侧则已经变成了一幅大海报：
马槽沙龙讲座：《荒园寻踪——嘉兴几处鲜为人知的历史遗迹介绍与人文探讨》
宋秀萍又从舞台左侧漫步走上舞台。她的目光被海报吸引住了。她把海报低声念了一遍。﹞
宋秀萍：（伸手在嘉兴两个字上抚摸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嘉兴……
﹝她想了一想，大步走进舞台右侧——象征她走进讲座，音乐渐渐微弱。灯光全部熄灭，片刻后，舞台出现较弱的灯光，可以看到舞台中央放置着一块黑板，一个知识分子模样的上海中年人在做如下的介绍。而剧场观众席前排一处已经直接按放了投影机，青年人周影操纵着投影机，根据中年人讲座的内容放映着相关的画面。与此同时，在一束很弱的追光灯束中，宋秀萍从观众席后轻轻走进剧场，找到已经放置在观众席前排的临时座位小心坐下。仔细地倾听起讲座来。追光灯熄灭。如此，整个剧场也成了这次讲座的现场。﹞
中年人：（音乐变得轻微，作为背景音乐继续）……刚才，给大家介绍了子城、教堂废墟和秀州书局。接下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朱生豪故居。（他在黑板上写了“朱生豪”三个大字）冒昧地问，在座的朋友们，知道朱生豪的请举一下手。（零零落落的只有二三个人举起手来。宋秀萍也举起了手。中年人看着举手的人放下手后）谢谢。但是……还有一个人，在座的肯定人人知道。（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莎士比亚”几个字）大家都知道，莎士比亚的剧作是世界戏剧史的巅峰，是人类文化最珍贵的成就之一。随着各种文化全面交流融汇的全球化进程，能否拥有自己母语版本的高质量莎士比亚戏剧全集，甚至成了一种语言文化在这个地球村世界的现代标志之一。近百年来，有多位中国人翻译莎士比亚，朱生豪之后，也有几个版本的莎士比亚作品集出版。但是，莎士比亚的戏剧都是诗剧，从学术界、戏剧界到普通读者的普遍看法是，整体观之，还是朱生豪先生的翻译最传神最具诗意。中国舞台上、屏幕上的莎士比亚绝大多数也都是用的朱生豪译本。在近代，翻译事业，对中国文化、中国人心灵的新生，特别重要。鲁迅先生当年就讲，这可是借域外的火把照亮华夏黑暗的大事情啊。所以，鲁迅先生谢绝了许多要他专心创作的建议，毕生用了一半心血，致力于翻译。一百多年来，中国出现了许多优秀的翻译家，在这中间，我认为有四个人最了不起。鲁迅，傅雷，大家都熟悉，穆旦先生，知道他的人今天也不少了。可是还有一位呢，奇怪地被命运置于半遗忘状态的一位，就是朱生豪先生。这是前几天我们周影导演和几位青年朋友再度访问朱生豪故居时拍下的照片。（一旁的周影放出朱生豪故居荒凉颓败、杂草丛生的一组DV）。和鲁迅、傅雷完全不同的是，朱生豪是在贫病交加的极度困境中，完成他的翻译的。那是真正的奇迹。当时是抗日战争时期，作为著名教会大学之江大学英语系毕业的高材生、以他已有的名声和才华，他有太多机会做一份与世无争的好差使。可是他认识到人生苦短、一个立志有益民族和世界的人首先应该专心致志地做好一件大事，他庄严选择了这件大事——把莎士比亚戏剧翻译成为中文。他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敌占区投身这件大事的，就像志愿上战场的士兵一样，他没有任何报酬，只有牺牲奉献，日夜辛勤高度严谨地工作，一直到抗日战争胜利前夜在译稿边倒下，年仅三十三岁。可以说，他是我们的文化英雄。
（说到这里，他停了片刻）其实，成就这件文化大事的，不仅是朱生豪，还有他的夫人——（他在黑板上写下了“宋清如”三个字，DV上则映出了年轻的宋清如秀丽的面容。）她也是一位诗人。诗不多，可是成就很高，一些前辈认为她是五四以来少数几个最优秀的中国女诗人之一。她出生于江苏常熟，本是大家闺秀。她和朱生豪是之江大学同学，他们恋爱十年、结婚两载，她陪伴在嘉兴朱生豪身边，支撑着勉强糊口的生活，全力支持着朱生豪的翻译。朱生豪去世后半个多世纪里，她守在这个园子里，守着这份爱情，一直到年去世。他们生死相依的故事，和罗密欧朱丽叶、和梁山伯祝英台的故事一样感人至深！甚至更有意义！可惜……（他指着DV上荒园的画面）这一砖一瓦，一桌一凳都保存着两位诗人痕迹和气息的老园子，就要拆了，重建成名人故居……（听到这里，宋秀萍禁不住站了起来。）等会儿，我再给大家详细讲一讲他们俩的故事。现在，先请大家听一首宋清如怀念朱生豪的诗吧。哪位朋友愿意来朗诵一下？
宋秀萍：（立刻举手）我来吧。
中年人：好，这位朋友……（音乐声略提高。宋秀萍走到前面。接过中年人递来的小册子，中年人指着其中的一首）这首，好吗？
宋秀萍：嗯（略略把诗看了片刻，朗诵）
《你的歌》
你曾经唱过春天的歌，
远归的燕子为你伴奏；
因为你心中有喜悦，
洒落出百花的光辉。
你曾经唱过秋天的歌，
飘零的落叶陪你叹息；
因为你心中有忧愁，
一片片乌云锁住你窗前。
你曾经噙着泪花，
哀叹“人间没有伊甸园”，你曾经滴着心血，
哭泣“屈辱、痛苦、无望的生活”。
你的歌声消失在人海里——你用沉默为它饯行；
你的诗篇埋葬在炮火中——你用冷眼向它们诀别。
可是你永远不会忘记，
那一串串青春的火焰，
纵使只有太少的人，
曾经感受到这一道光、这一份热。
﹝第一段朗诵时，宋秀萍身上的追光灯束渐强，其他灯光渐弱。第二段朗诵时，全场仅剩下一束光线照在宋秀萍身上。第三段朗诵刚结束，宋秀萍处追光灯熄灭，老人和车夫再度出现在剧场入口处，仅有一束微弱的追光灯跟随，车夫领着老人穿过观众席，两三次停下来，几乎耳语般随机询问两三个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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