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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5/15 8:58:00
北京中科忽悠 http://m.39.net/news/a_6010333.html

凌云有崇拜者,有反对者,有持平论者

他从不予回应,也不辩解

年,凌云等人在北京玉泉山学习。左起:刘复之、李广祥、汪金祥、梁国斌、凌云、王宁。

沉默者凌云

《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宋春丹

本文首发于总第期《中国新闻周刊》

年3月15日,95岁的余海宇接到了凌晋的电话,父亲凌云刚刚去世了。

6天后,新华社发布消息:“中国共产*的优秀*员,久经考验的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国家安全部原*组书记、部长凌云同志,因病于年3月15日在北京逝世,享年岁。”5月13日,《人民日报》在第四版左下角转发。

这则消息,平静缓慢地在知晓他的人群之间传开。直到《中国新闻周刊》开始采访时,有的公安部老人还惊奇地反过来问:凌云去世了吗?

他没有传记,没有回忆录,生前几乎不接受记者采访,能够查到的个人资料简单至极。甚至在他的告别仪式上,也没有生平介绍。

真正知晓凌云的在世者已寥寥可数,且大多心照而不宣。从年开始担任公安部一局副局长,到年担任公安部副部长,再到年成为首任国家安全部部长,凌云有崇拜者,有反对者,有持平论者,对此,他了然于心,却从不予回应,也不辩解。

或许,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不会被轻易提起,但更不会被轻易忘记。

四大笔杆子、左右手

公安部离休干部余海宇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公安部的老人大多高寿,且记忆力极好。她认为这与这个职业长期高度活跃的脑力劳动有关,工作性质要求他们的头脑保持清晰缜密。

这些活档案般的老人们经历了*治动荡、波诡云谲的30年,退出历史舞台后,再用清醒的30年处理这些沉重的遗产。不过,在每个人眼中,这些遗产并不相同。

余海宇是为数不多的称得上凌云“生前友好”的人之一。但即便是她,也从没听凌云谈过自己。

余海宇和凌云70多年的友谊开始于延安时期。凌云曾说:“是陈龙改变了我的一生。”陈龙是余海宇的丈夫。

年,时任中央社会部治安科科长的陈龙是除奸工作的领导。其中,嫌疑分子最多、情况最复杂的是几所学校,陈龙决定亲自负责。位于杨家湾的陕北公学设有保卫委员会,做具体工作的是一个外表英俊的青年,名叫凌云。

不久后,陈龙把凌云调到延安中央社会部二室做侦察工作。余海宇也调到了社会部,开始和凌云共事。年,余海宇和陈龙结婚。

在余海宇眼里,凌云很能干,文笔出众,头脑清楚,做事认真,凡是他经手的事都清晰明了,有条不紊。

年前夕,中央成立中央*委公安部,罗瑞卿担任部长,公安部机关成员基本上由华北局社会部和中央社会部人员组成。年4月,陈龙被任命为公安部副部长兼*保局(一局)局长。健康状况逐步恶化的他不能再兼任局长,经他本人提议,罗瑞卿给中共山东分局发了电报,调时任济南公安局长凌云进京到公安部。凌云匆匆赶到北京,当即被任命为*保局局长。

年从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毕业分到公安部、后任统战部干部局局长的胡治安刚来就听说,一局局长凌云是部里的“红人”。

凌云和公安部办公厅主任刘复之都在、年升任公安部副部长,成为彭真的“左右手”。两人都是*内少有的秀才,都是秘书出身,和王仲方、尹肇之被称为公安部“四大笔杆子”,罗瑞卿每次开会召集筹备班子,这四人必定参加。

在同为笔杆子的胡治安看来,凌云业务能力出色,善于观察,记忆力惊人,而刘复之的文笔更胜一筹,钢笔字更漂亮,群众关系也更好。刘复之跟普通干部都可以称兄道弟,拍肩膀、熊抱。而凌云则不苟言笑,有时甚至给人以“端着架子”的感觉。在院子里散步时,胡治安几乎没见过凌云跟谁打招呼。胡治安的妻子也是老公安,退休前在公安部所属的研究所工作。她分析,这是因为凌云搞*治保卫工作出身,与人打交道中有一种职业性的距离和防御感,习惯于首先以审查的眼光去看待。

一局局长

作为公安部最重要的一局的局长和部里的“红人”,凌云五六十年代参与了公安部很多大案要案的办理。

公安部办理的第一个大案是广州的“二陈案”。年1月,广州镇反运动之初,公安部、中南局公安部、华南分局社会部认定广州市在清匪反特和镇反工作中存在右倾偏向,广州市公安局局长陈泊、副局长陈坤被撤职逮捕。陈坤于年夏病死狱中,陈泊于年5月被判处10年徒刑。此案直到年才得以平反。受此案牵连,广州又逮捕了“梁侠特务集团”案共人。

此案由公安部一局负责审理执行。办案人范祥、郭松年、郝力光经过审理得出结论,所谓“梁侠中统特务集团”一案没有根据,不是事实,应予否定。报告经过一番争论层层上报,送到罗瑞卿案头,罗态度坚决:“此案不能动摇。”根据他的意见,凌云批示:“审不出中统特务来,说明我们审讯工作的无能。”范祥等三人坚持意见,“梁侠案”一直不能结案,三人因此均受处分,被调离公安部。

陈泊的妻子吕璜后来说,悲剧是在特定的历史背景下造成的,不能过于苛责办了这类错案的领导者。“全国解放初期,我们‘一边倒’,什么都向苏联老大哥学习,苏联的肃反经验是把专*矛头指向*内,用对付敌人的办法对付*内同志,公安部率先效法,陈坤、陈泊就是第一个撞上这个枪口的。”

年,又发生了饶漱石、潘汉年和扬帆的“饶、潘、扬事件”。时任上海市公安局副局长扬帆、上海市副市长潘汉年和中组部部长饶漱石均遭逮捕,被判处徒刑。80年代,潘汉年和扬帆先后获得平反。

此案平反后,有人透露,办这案子的主意是凌云出的。扬帆的罪名中有一条是重用、包庇多敌特分子,据了解案情的人说,凌云始终认为,这个数字夸大了,但扬帆确实应该被审查。

但余海宇认为,这些案子不能算在凌云的头上。毕竟是上面已经拍板发话的*治事件,而且潘汉年和扬帆的平反凌云也参与了。余海宇和凌云一起办过案,觉得他还是比较注重事实的,从严慰冰案中可见一斑。

严慰冰是中宣部部长陆定一的夫人。年3月到年1月,她给林彪一家投寄了五十几封匿名信,多有辱骂之语。此案由公安部审理,凌云担任组长,余海宇具体负责。

余海宇大费周章,医院调出了严慰冰的病历,发现从年开始就有她患精神病或偏执性精神病的记载。她向上级做了汇报,凌云和徐子荣都认为,写匿名信是出于病态,不是了不起的*治事件,口头报告给彭真,彭真也同意这一结论,此事没有再追究。

至于“文革”中,彭真、陆定一等都被打成“彭罗陆杨反*集团”成员挨斗,严慰冰也被隔离审查、后来被关进秦城监狱,那是后话了。

凌云手写的《清诗选》书籍。

供图/中共嘉兴市秀洲区委宣传部

副部长

年,凌云升任公安部副部长。从这时起,十二局副局长丁兆甲与凌云有了较多的工作接触,导致了半世纪的恩恩怨怨。

公安部老人们都知道,丁兆甲与凌云一直是“针尖对麦芒”的。对此,丁兆甲自己毫不讳言。96岁的他精力和记忆力都依然很好,与《中国新闻周刊》记者两次长谈了6个多小时。

丁兆甲回忆,年2月,一位重要外宾路过北京,留宿一晚,周恩来准备和他见面谈话。外交部礼宾司找到公安部,问两人谈话时能不能录音。这是公安部十二局主管的业务,处长李阳汇报给丁兆甲,丁兆甲嘱咐李阳此事要问清楚,究竟是周恩来布置的,还是外交部的意见。因为自己在西郊办公,丁兆甲让李阳自己去找公安部常务副部长徐子荣汇报。

李阳去汇报时,凌云在场。在凌云提议下,徐子荣、凌云、李阳以及外交部的韩叙一同去外宾下榻处查看了下,认为不适宜录音,此事就此放弃。

“文革”期间,所谓“窃听事件”受到追查,李阳被逮捕,丁兆甲也受到冲击。李阳坚持没有窃听,被关押三年,最后经外交部韩叙等人证明才被释放,派到深圳做临时工作,不久后在广州因心脏病去世。

年7月,公安部专案人员“轮训班”开学,参加过中央专案的人,本部专案的40多人,再加“文革”中的“造反骨干”,总计近人,集中到中央*法干部学校(今公安大学)“集训”,实际上是“封闭式审查”。李阳妻子张本惠本来也在轮训班名单之列,她找到主管此事的凌云,凌云批准她不进轮训班。据丁兆甲所知,对于“轮训班”,时任公安部部长赵苍璧和凌云持不同意见。赵苍璧等认为,这些人如果有违法乱纪搞逼供信的行为,当然应该追究,如果是一般的职务行为,就不应该追究。

后来,在张本惠的要求下,凌云批准追认李阳为烈士。丁兆甲说,公安部此前没有这样的先例。

年,十二局还发生了一件案子。公安部十二局曾经收到武汉市公安局送来的一份外文情报材料。丁兆甲记得,送来时,武汉市局只简单翻译了资料目录,其中提到方志敏、向警予、刘少奇等被捕,但是具体内容没有译文。丁兆甲看不懂原文,也没有布置将内容译出,所以不知道其中具体情况。丁兆甲向主管十二局的副部长徐子荣写了报告,建议将这批材料转存中央档案馆或者公安部档案处。徐子荣批示同意存部档案处,并经副部长杨奇清、凌云圈阅。丁兆甲让业务处的柏遇春去找办公厅办理交接,之后的情况再未过问,业务处也没有再向他汇报。

据丁兆甲后来所知,当时因办公厅主任忙于“四清”之事而未能办理,不久后又因为所谓在毛泽东专列上安装窃听器的“录音事件”,十二局的工作陷于瘫痪,此事就搁置了。

“文革”开始后,这份材料被追查,丁兆甲说自己不知道下落。造反派问丁兆甲:“凌云说曾和你谈过,让你不要把刘少奇的材料拿出来,材料就在你这里,把材料找出来。”丁兆甲否认。造反派说:“凌云都承认了,跟你讲过六次话。”丁兆甲说:“我根本没有印象,你们让我和凌云对证,什么时候跟我谈的,不要说六次,一次能证明,我就甘愿受处分。”造反派去秦城监狱找凌云对质,凌云说:“我也记不清楚了。”这件事不了了之。丁兆甲认为,到现在都没能给他一个清楚的说法。

年1月17日,是个余海宇现在记起都想哭的日子。这一天,时任公安部部长谢富治主持召开公安部干部大会,鼓动要彻底砸烂“公检法”。造反派把跳楼摔断腿的罗瑞卿用大筐抬上会场批斗,余海宇和凌云都在陪斗之列。会后,公安部7位副部长和43位正副局长、63位正副处长被打成叛徒、特务、反革命、死不改悔的走资派。凌云等7位副部长、一批局长都被关进了监狱。

凌云认为,自己进秦城监狱要归因于康生。

延安时期,凌云曾在康生任部长的中央社会部工作了5年。年冬,他随康生率领的土改工作团到达山东渤海区,其间约有大半年担任康生的秘书。土改工作期间,康生夫人曹轶欧认为渤海区*委秘书长彭瑞林的夫人历史上参加过国民*三青团,是“国民*分子”,要凌云查究她的“*治问题”。凌云经了解情况后,没有理会。他后来才得知,康生夫妇“在渤海区*委时就看出你不对头了”。

年10月,康生因病去青岛休养。曹轶欧是山东分局组织部副部长,留在济南,住在分局机关内。她坚持认为,自己在山东分局内已遭到严密监视。分局领导们要凌云对曹做疏解工作,但凌云不但没有疏解成功,反而得罪了对方,成为与康生断交的开始。他后来表示:“我真后悔做了这件蠢事。”

年,凌云医院看望康生。电话联系时,曹轶欧听了他们自报家门后大声吼道:“不用你们来看!社会部的人,我一个都不想见!”两人只好离去。

年“高饶反*联盟事件”爆发时,康生给中央写信,说他原来的秘书沙陶和凌云都是被饶漱石收买的“反*分子”。材料转到公安部,罗瑞卿没有理会。

“文革”时,康生成了“中央文革小组”的顾问,红得发紫。他亲笔写下许多批语,说凌云是“叛徒”“特务”,制造了一个所谓“彭真、罗瑞卿、徐子荣、凌云内奸集团”,凌云为此坐牢7年。

余海宇说,“文革”前公安部的人对凌云的议论主要是不好接近,“文革”后,她开始听到一些比较负面的议论。她从没见过凌云回应过,也看不出他的情绪。

余海宇说:“我认为他在“文革”时候,为了保护自己,他的话说得有点多了。他知道得多,说得也多,得罪了不少人。”

但她认为,造反派口中传出的消息,真相难辨。比如,公安部一位副主任曾告诉她,就是因为凌云“告密”自己才受牵连坐牢。而她听说的则是,凌云交待的事情被造反派断章取义了。

而且,即便确实是出于凌云之口,说这些话的情境也需要加以区别。被关押之后说的,不能叫“揭发”,只能叫“交待”。在那个人人自危的时期,交待情况太正常了。这样的事,数不胜数。余海宇听说,凌云在狱中也交待了她的情况,但她从没问起过凌云,也并无介怀。

年11月,余海宇也被关进秦城监狱,年才出狱。后来,她听说中南海西门外有人专门接收告状信,就告诉了凌云的妻子梅建群,建议她写信申诉。梅建群写信送到中南海西门外,果然看见一个穿着大衣走来走去的人,信交给此人一周后,凌云出狱了。

“清理办”和“摘帽办”

凌云出狱后,负责的一项重要工作是监狱清理。

监狱清理的调查摸底由公安部五局(劳改局)负责。一次,在五局工作的胡治安随凌云去参加清理工作会议。会上决定,成立清理工作领导小组,由调查部部长罗青长(有时副部长熊向晖代)、统战部副部长童小鹏和公安部副部长凌云负责,并由这三部门联合成立“清理办公室”。问凌云公安部谁参加,凌云随手一指胡治安,就他了!

80多岁的胡治安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清理办”设在公安部大楼五层,实际坐班的就他一人。摸底进行了半年多,查清全国各地的监狱和劳改场所中共关押国民*县团级以上***特人员多人,多是在解放后的历次镇反、肃反运动中以历史罪被判刑的。

“清理办”办公会议上,讨论到在押人员的具体情况时,凌云心里像有一本账,哪个人什么职务,什么历史罪行,怎么被捕的,改造时表现如何,他都能随口说出,一清二楚,让胡治安佩服不已。

经过讨论,决定对名国民*将级在押人员中的名不予释放。但毛泽东批示,一律释放。因此,其余人员也照此办理,全部释放了。

“文革”后,公安部清理“四人帮余孽”,参加过公安部“红旗队”的胡治安成了清理对象。他认为自己没喊过口号,也没发过言,更没抄过家,看不惯一些人见风使舵的面孔,就在会上和两个处长顶撞了起来:“用四人帮的办法清理四人帮的余孽,是错误的!”

这番话汇报到凌云那里,凌云说:“你们搞错了,胡治安不是造反派,我很了解他,我从监狱出来他就跟着我。”凌云还打电话给胡治安,叫他不要胡说八道,也不要再参加运动了,老老实实在“清理办”待着。

后来,胡治安险些被定为“三种人”,凌云又一次为他说了话,保下了他。

年5月,中央五部联合成立了右派摘帽工作领导小组,凌云是领导小组成员之一。领导小组之下,设立了“摘帽办”。“摘帽办”设在中央统战部,受凌云指派,胡治安代表公安部参加了“摘帽办”的工作。

6月,五部在山东烟台召开了关于全部摘掉右派分子帽子的工作会议,会上出现了两种对立意见。凌云曾是年成立的“改造右派分子工作领导小组”的成员,当年因摘帽面过大受到过中央批评,有了这一教训,他以自己的切身体会劝告与会者,只摘帽,不要搞甄别平反。但在中组部部长胡耀邦、副部长杨士杰的推动下,大家统一了认识,对于错划右派者,“应实事求是地予以改正”。在此基础上,形成了“解放55万人的55号文件”。

一次,一位被凌云划成右派的公安部干部给“摘帽办”写信要求平反,胡治安向凌云汇报,凌云坦然地说:“对,那个人是我划的,你把他改过来。”据丁兆甲所知,此人一直对凌云不谅解。

还有一次,一位过去被凌云从公安部调走的干部向统战部写信申诉,胡治安趁凌云来统战部开会时向他了解此人的情况,凌云说:“他没有什么问题,现在看没有什么事。”

年,胡治安已经在“摘帽办”工作了三年。统战部想把他留下,但凌云不同意,打电话把他叫到了办公室。凌云告诉胡治安,别去统战部,也别回公安部,跟他走,他负责给胡治安安排工作。胡治安说自己已经答应统战部了,凌云说:“你答应他们了?可我没答应啊。”胡治安恳切地表示,自己是学历史的,留在统战部更能发挥自己的所学和所长。凌云这才作罢,让他想回来的话随时打电话。

后来胡治安才知道,当时凌云正在筹组国家安全部。年7月,凌云成为新成立的国安部的首任部长。

一天早上,胡治安去中山公园锻炼,碰见了凌云。凌云问他在统战部的情况,他说自己当了处长,凌云说:“还是个处长啊,早叫你跟我走你不跟我走。”胡治安说:“你那时候只说让我跟你走,我知道你要到哪去啊。”

一次罕见的访谈

年,为征集中共管教与特赦释放国民*战犯史料,时任抚顺市*协文史委主任纪敏以抚顺市*协文史委的名义给凌云写了一封信,希望他能在百忙中抽出一点时间,介绍一下中央有关管教与释放蒋战犯的决策经过。

他知道,早在50年代初期,凌云从山东济南调到公安部担任一局局长时起,就负责主抓管教国民*战犯工作,一直到年将战犯全部特赦释放完毕。

很长时间以后,纪敏忽然接到国家安全部办公厅的“您是纪主任吗?我是凌部长的秘书。您写来的信,凌部长看过了,他对你们从事的工作很感兴趣。”对方邀请他进京一见。

上午8时许,纪敏在一间宽大的会客室里,见到了身材魁梧的凌云。凌云坐在长桌对面,纪敏发现,他正在上下打量自己。突然,凌云右手指一伸,指着纪敏问道:“你身在抚顺,为什么要把手伸向我们公安部?”纪敏答道:“凌部长,不是我把手伸进了公安部,而是公安部把战犯管理所建在了抚顺。”他说,访问凌云,是为了不辜负周恩来总理的期望,以免出现“人走史亡”的历史遗憾。凌云微微点头。

纪敏又说:“凌部长,老实说,我对您本人的研究也有多时了……”这话一出,立刻遭到凌云的“质问”:“直到今天为止,我对我自己还不够十分了解。你对我研究多时?说说看,我是怎么一个人?”

纪敏只能硬着头皮谈了自己搜集的资料,并提到自己曾在华东工矿部济南工业局*治部团工委任干事,局*委书记兼局长是王新民。凌云说,说起王新民,自己同他不光是认识与不认识的关系,而是曾经生死与共的战友。

半小时后,凌云终于开口进入谈起这次访谈的主题。

凌云一出口,纪敏就发觉他“语出惊人”,谈的事情竟都是档案查不到并且是各地中、下级管教干部说不清的史实。纪敏马上想到自己还带来了一个小型录音机,便向凌云请示:“凌部长,您谈的事情很重要,我们能不能录一下音?”凌云断然回答:“不可以。”纪敏又问:“那我们笔录一下,可以吗?”凌云还是断然回答:“不可以。”

纪敏两手放在白桌布的下面。凌云开始说时,他从裤袋内摸出备用的碳素笔与纸,将时间、地点、人物、姓名、数字等基本要点偷着记了下来。他自己一次也没敢低头,桌面上的笔记本和钢笔也一动未动。甚至,秘书准备的茶水,他也一口未喝,不想因此而出现去卫生间、中断访谈的场面。

谈完后,经过纪敏的诚恳请求和保证,凌云同意由他代笔写一篇稿子。“我必须说明,不经我审查,不经我批准,绝对不允许你随意发表。”

纪敏回抚顺后,很快就起草了一份文稿,不久收到凌云亲自修改的打字稿和一封亲笔信,对协助整理表示满意和谢意。这篇《中共的一项伟大决策——教育改造国民*战犯工作的回顾》稿件,年刊登在*协全国委员会办公厅主办的《纵横》杂志上。

“很难了解他”

年,余海宇从公安部五局副局长任上离休后,时常去看望凌云夫妇。她多数时间都在和凌云的妻子梅建群聊天,凌云很少参与。

余海宇觉得,凌云永远像没事人一样,不喊冤,也不议论别人,跟谁也不交心,很难了解他。

年,《陈龙传》出版,凌云作序。余海宇听作者说,书中延安章节有一部分他总是写不好,凌云索性就代笔重写了。

年,凌云为徐子荣撰写的纪念文章《怀念公安战线优秀的领导者徐子荣》公开发表。

从年初凌云奉调到公安部起至“文革”,凌云在徐子荣领导下工作了13年。年万隆会议期间,徐子荣和凌云每天都同安全部门磋商对策,粉碎了台湾特务暗杀周恩来的计划。50年代末,凌云患了严重的腹膜炎,住进医院治疗,需要使用昂贵的进口抗生素新药。徐子荣要公安部竭尽一切,保证凌云的治疗。

凌云在文中写道:目前采取了改“收容”为救助等改革措施和其他亲民措施,按照这条路走下去,*通人和,前景大好。感奋之余,想起了徐子荣,想起了写这篇文章,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些快要湮没的史事,作为历史的借鉴,应是有益的。

年,丁兆甲听说凌云生病住院了,想去病房找他把旧事说开。

等他觉得不能再拖了时,凌云已经病重插管,不能说话。

一段心结,终于没能彻底说开和释然。

凌云的告别仪式在八宝山举行时,余海宇的身体状况已经无法出门。过去,她多次听凌云说起,自己身后不想搞告别仪式。告别仪式还是搞了,余海宇只能送一个花圈送别老友。

按照凌云的遗愿,他的骨灰被带回故土浙江嘉兴新塍安葬。年6月,他在这里出生,原名吴沛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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